青春那肆无忌惮的岁月,就那样渐行渐远。生命里那些以为一生都存在的人儿已经所剩无几。
整个生活里只剩下自己,关于曾经的那些日子已经不会轻易触碰。安稳的日子,让我已经忘记自己曾经也年轻过。
若不是多萌回来,我大概也不会提起笔写这段过往。三十岁的我,生活里没有多大的惊喜,孩子,丈夫和挣钱大概就是生活的全部。有人羡慕着我的生活,我同样也羡慕着别人的生活。
不满足于现状,才华撑不起梦想,只能在相识的人面前露出郁郁不得志的情绪,大多数的时候,一直过着看起来幸福的生活。
多萌安静地坐在我的对面,我有多久没有见过她了?大概十年了吧!她已经蜕变成我不认识的模样。那年毕业的时候,她还是个小女孩,如今的她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一个知性女人的感觉,让我觉得陌生而又心疼。
我恍惚间又看到,初识她的样子,个子矮小,很瘦,一头干枯的短发顶在头上,像个鸡窝,小眼睛半眯着,一点都不出众的小女孩。眼神倔强,一个人安静地站在教室的门口,与所有的同学格格不入,我看见她像极了一座孤岛。
她身上有一种傲气,让我觉得难受,所以对她没有丝毫好感。当时我并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傲气会让我觉得讨厌,多年以后,我才知道,原来那是我毕生渴望的特性,可是始终无法拥有。
没有想到后来她成了我的朋友,那年我们都才十三岁的样子。
她握着咖啡杯,看着我说:“时间好快啊!我们都三十岁了。”
“是啊!都三十了,人生的一半都过去了。”
咖啡馆很有情调,很安静,放着一首老歌《十年》。不停地循环着,很应景。我们就这样安静地坐着,有那么一瞬间,我特别想过去拥抱她。我记得年少时她身上的味道,她眼泪里的故事。而如今我只能看着她,像看一本不懂的书。
她回来的那天,给我发微信:“我是多萌,冷岩。下个月我要调到你的城市去上班,你有时间,我们见个面。”
我看到微信的时候已经晚上,有点欣喜,发了一条朋友圈。“听说你要来我的城市,那么以后我是不是不再是一个人。”一瞬间朋友圈很多点赞评论,他们不明所以的打趣我,我假装不正经的回复着。而那一刻我感受了孤独,那种孤独突如其来。那么多关心我的人,而我却没有底气说哪一个是我的朋友。
其实真正的孤独是你以为你拥有一切,后来才知道你一无所有。
一百多条信息,几十条评论,看起来人缘爆棚,可是真正可以说话的朋友连一个也没有。有时候,我甚至想关掉朋友圈,停止这无效的社交。可是这是一种瘾,很难戒掉。我已经变成一个完全陌生的人,虚荣,可笑,无品的女人。
无聊的时候,会在朋友圈发***照,修图修得人畜无害,把脸上的雀斑,黑痣,皱纹都一遍遍的抹掉。然后出现一个我妈都不认识的女人,发在朋友圈,听着别人的奉承,你好美!享受那一瞬间的快感。过后又觉得可耻,删掉。过些天继续重复着这样的游戏。
内心依然孤寂,会在没有人认识的网站编故事,故事曲折动人,骗得读者泪雨连连,赚取那么一点点的打赏钱。听着别人喊着你大神,然后飘飘然。
一直在自己画的世界里,悠然自乐。友情,爱情似乎都成了奢侈品,很难得到,索性闭了心门,就这样一个人过活,日子倒也过得很快,十年都让我晃荡掉了。
多萌变了好多,她说话没有了锐气,平和温柔,吴侬软语,偶尔夹杂的家乡口音,才让我感受她是我认识我的多萌,是那个叫了我多年姐姐的多萌。
当我不再讨厌她的傲气,可是她的傲气却消失了,这让我莫名觉得伤感。我们从咖啡馆出来,顺着这座城的小路前行。这座我生活了十年之久的城市,承载着我所有希望的城市,如今已让我的心无法掀起一丝波澜。那些年少时的雄心壮志在生活中一点一点地消失,只剩下麻木的活着。
她说:“冷岩,真没有想到,你这么早结婚。”是啊!我也没有想到,我会这么早结婚,只是生活从来都不是我们设想的那样。我以为多萌会和琴生结婚,可是后来他们却成了天涯路人。
多萌和琴生的故事很长,爱了十一年,虐了十一年,就在我们都以为他们要结婚的时候,分开了。那天多萌打电话给我:“岩,我和琴生分手了,真的爱不下去了。”
十二岁那年,除了遇见多萌,还有景阳,琴生,琉璃,我们分在一个班级里。阳光洒在教室里,门口那颗柳树摇曳着,柳叶在空中飞舞。
我听见他们介绍自己,我叫景阳,我叫琴生,我叫多萌,我叫琉璃,轮到我的时候,我还在关心教室外的那颗柳树,老师的一声冷呵才把我的思绪拉回来,教室里一片哄笑。我看着陌生的同学们和老师,声音洪亮地说:“我是冷岩,是个女生。”然后又是一阵哄笑,班主任看着我有些无语,摆摆手让我坐下。
就是那一天,我们班的同学都记住了我,记住了我拉风的出场。下课的时候,景阳跑过来站在我面前说:“我叫景阳,我也是个女生。”然后我们两个都笑了,从那天开始,我和景阳一直形影不离,一直到很多年以后。
十几岁的孩子刚好是情窦初开的年龄,而多萌和琴生他们的情花开的比较早。当我们都在默默的暗恋心仪男神的时候,多萌和琴生就在一起了。
保密工作做得很好,看起来像极了普通的同学,只是放学后他们会跑到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里,谈心。并排坐着,多萌低着头,琴生若无其事地坐在她身边,两个人挨得很近,应该都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。回家编各种理由逃避家长的追问,在笔记本里记录下在一起的点滴,在印着小燕子的信纸上写下一段感人而隐忍的诗。
那时候,他们两个都是个孩子的模样,在班里个子最小,所以很自然的成了同桌。而我和景阳就坐在他们的后面,我和景阳也算是臭味相投,两个人出奇的像,长得像男生,就连名字都叫的都像男生,故而惺惺相惜。
他们的恋情是景阳先发现的,她悄悄地告诉我:“岩,我看见,多萌和琴生上课拉手了。”
我惊奇地看着这两个小不点,决定捉弄他们。那天我们把一张纸条放在他们的书本里,上面写着:“我们发现了你们的秘密,若是不想老师和同学知道,放学后山见。”
那时候到底是小孩子,玩心很重。那天我们躲在树背后听见了他们的对话。多萌一直低着头,看起来在害怕,毕竟上初中的孩子谈恋爱,若是家里和学校知道的话,肯定麻烦大了。
小小的琴生站在多萌的面前,用手抹着多萌的眼泪。“你别哭,萌,相信我,我可以处理的。
如果学校知道了,你就死不承认,一切推给我。我是男子汉,我会保护你。”
我和景阳捉弄他们的计划就那样搁浅,站在树后面被感动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。当下决定不告状了,就在那一天,我们四个成了朋友,代价是琴生为我和景阳买了一个星期的早餐。
也就是这样,我们见证了这段从年少就开花爱恋的艰难,直到分手。
后来,我依然会记得这个黄昏下的少男少女,我相信那一刻他们的心里真的是只有爱,而且爱得纯粹认真。
多萌说:“从十二岁起,我就觉得我会嫁给琴生,直到他结婚,我才知道,我一直都活在回忆里,原来我竟然爱他那么久,久到他已经结婚生子,我还未曾放下。”
我抬头看长安城里的天空,有些伤感。原来我们到后来都丢了最爱的人。